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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末的中午,我正坐在星巴克一边喝咖啡一边翻译一篇文章时,电话响了。是《中文导报》的张石兄打来的。

 

很久没跟张石兄联系了,这真是个久违的电话。张石兄也和原来一样,一如既往地不会客套,在电话那头开口就道:怎么样,来《中文导报》开个专栏吧。张石兄如此直接,我也就不假思索,开口答道:好!

 

说来惭愧,也许因为网络过于发达,现在的我,很有些时候没有看《中文导报》了。但在十多年前,我初来日本的时候,《中文导报》是我唯一订阅的一份报纸。我现在还记得在那时面对一切都无比陌生的寂寞日子里,《中文导报》带给我的亲切与温暖。而且,在12年前,我人生中寄出的第一篇投稿,也是发表在《中文导报》上的。

 

12年前,我来日本已经3年,并初为人母。而我的母亲也因为第一次做了外婆,兴冲冲地从国内赶来日本照顾我。母亲不懂日语,却烂漫天真,像个孩子一般,因此在日本闹出不少可爱的笑话:例如她去日本的肉店买肉末,却又不知道肉末用日语如何说,于是掏出纸笔,在纸上先画一个盘子,然后在盘子里密密麻麻地画上许多“小点点”----日本店员虽然完全不懂中文,但居然也看懂了母亲的“画”,迅速跑到柜台里面拿了一盒还没来得及摆上柜台的肉末给她。

 

又例如:母亲特别爱美,哪怕去超市买个菜,也必定妆容隆重,花枝招展地出门,闹得跟去参加派对一般轰轰烈烈----说花枝招展,是因为母亲很喜欢着刺绣的唐装。那样的衣服在中国倒还没什么,但在日本一眼望去除了灰就是黑的素装街头,实在是过于醒目。有一次我和母亲一起出门购物,商场里的一位女店员,一个劲用日语赞美母亲身上那件宝蓝色唐装非常漂亮,我将那位女店员的赞美翻译给母亲听,母亲一听之下,顿时豪情万丈,居然当场就将唐装从身上脱下来,一定要送给那位赞美她的日本女店员……

 

母亲的如此种种,象一幅幅欢乐的漫画,让人乐不可支。于是我将母亲在日本的这些趣事统统整理出来,写成了一篇《母亲在日本》,并为自己取了“唐辛子”这个笔名,给《中文导报》投了稿----那是我人生中寄出的第一篇投稿。很快没多久,当时《中文导报》的编辑陶维佳就给我回了信,说:唐辛子,谢谢你的投稿,你的母亲真是太可爱了!这封回信,至今应该仍保存在我家柜子里的某处。当时网络尚未普及,我的投稿以及编辑的回信,彼此都是用手写就的-----那样的一笔一划,在网络发达的当下,已经成了过往的奢华。

 

后来我又陆陆续续地给《中文导报》投过N次稿,编辑陶维佳也陆陆续续地给我回信。大约过了一年还是二年左右的时间,我收到陶维佳寄来的一封长信,信的内容,大致是她已经从《中文导报》辞职,感谢大家对她多年编辑工作的支持。那是我收到的陶维佳编辑的最后一封来信,从那以后我们就失去联系,一直到现在。而且,虽然有过书信往来,但我至今和陶维佳也没有见过面,甚至不知道她的长相和样子。我不知道十多年前就离开了《中文导报》的她,现在仍在日本吗?还继续关注这份她曾经工作过的报纸吗?如果她还在看这份报纸,我想通过我在《中文导报》的第一篇专栏,跟她问声好,朝她深深鞠躬说声“谢谢”,因为她是我人生中所遇到的第一位编辑。即使我们从未见过面,无法想象她的样子,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和她的名字。

 

继陶维佳之后,担任编辑工作的是杜海玲。我和杜海玲也有过邮件联系,也通过电话,但也至今没有见过面。我只记得杜海玲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好听,而她写的文章也很好看----尤其是关于张爱玲的那些文章。

 

后来我又认识了张石兄。我读过张石兄所出版的每一本书。我不太喜欢张石兄的小说,但喜欢他的随笔。他的随笔谈日本文学,也谈中日关系,还谈他中年留学的人生。他写“无限透明之蔚蓝的破碎”,写他为了学术自由远离家乡来到日本,也写他曾经为了生活,而成为一个“出门挣钱的父亲”。

 

这些人与点滴的往事,构成我对《中文导报》的记忆。除此之外,我还记得《中文导报》的一句广告词:“中文常在我心中”。尽管,在全球英文化时代,用以表达中文的汉字,方正得足够笨重;也尽管,在全民网络化时代,一份需要印刷成纸张才能发行的报纸,也缓慢得足够迟钝。但是,我仍然热爱汉字,在网络信息过剩的疲惫中,仍然渴望纸张的温暖。离开家乡十多年了,越来越感觉家乡象一个再也无法回头的梦。但好在还有中文,好在还有这份坚守多年的中文报纸,承载梦中的失落与疼痛。

 

(原载《中文导报》/辛子in日本 专栏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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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4篇文章 6年前更新

唐辛子,在日文中就是“辣椒”的意思,唐辛子就是“糖辣椒 ”,一个既甜且辣的人。原创博文,原创摄影图片,所有文章及相关图片版权由作者本人所有。转贴请标明出处,媒体转载引用请务必事前告知。多谢~邮箱:xinzijj@gmail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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