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动植物是通过本身的气味之类来彼此进行识别的。而人类虽然有智慧,却只能通过身外之物来进行身份识别。例如金钱或者地位,甚至或者是一顶帽子。绘画时,若要特意强调某人是君王,就必须给其画上一顶皇冠。要突出英国绅士的身份,通常必须配上一顶黑色礼帽。至于法国人,当然是贝雷帽。因为贝雷帽起源于法国。
更正确的说法,是贝雷帽起源于法国靠近西班牙边境的贝阿恩-巴斯克地区。最开始,它只是当地农民们常戴的一顶便帽,贝雷(béret)的称呼也源自当地方言。
19世纪后半叶,随着铁道的普及,居住在贝阿恩-巴斯克地区贫穷的农民们,开始告别家乡,乘上火车前往繁华的巴黎谋求生活。头戴贝雷帽的贝阿恩-巴斯克人成群涌入巴黎。而当时巴黎从1855年到1900年,正好接连举办了五次万国博览会,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人前来参观。人们来到巴黎之后,看到巴黎街头那么多的贝雷帽,感觉很新奇,以为全法国的人都戴这样的帽子---贝雷帽就这样被视作法国人的特征之一。
之后不同人群对于贝雷帽的青睐,令这款出生卑微的帽子,开始兼具着战争与和平的双面艺术性:它被用作各国军队的军帽,甚至还受到蒙哥马利元帅、格瓦拉这样的领袖人物的喜爱;此外不少艺术家也很热爱它:最著名的有毕加索和罗丹。
而日本的话,则是漫画家手冢治虫与藤子?F?不二雄,这些热爱贝雷帽的大师们,都喜欢戴上贝雷帽进行创作,仿佛贝雷帽就是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,可以随时装住脑子灵光一现时迸发出来的各种灵感。
例如漫画家手冢治虫,生前各种人生逸事里,就有不少是关于贝雷帽的。《红楼梦》里说贾宝玉是口含宝玉出生的,而手冢治虫呢,则似乎是头顶贝雷帽出生的---那顶黑色的贝雷帽,就好像生长在他的头上一样,普通人看不到他摘下帽子时的模样。
手冢治虫的工作非常忙,没日没夜是他的生活常态。疲惫至极的时候,会趴在工作室里小睡一会儿。睡着了,帽子偶尔也会从头顶开溜,独自滚落去别的地方。等到手冢治虫醒来,一摸脑袋发现帽子不见:不得了,那可是天要塌下来的大事!整个工作室顿时要翻天:
“快帮我找帽子呀!没有帽子这漫画没法画了!”
帽子就是灵感之源,是手冢治虫的四次元空间。无法想象没有帽子将如何工作。
手冢夫人悦子因此说“是好是坏,漫画的生命,说不定就凝缩在那顶贝雷帽里了。”
必须要戴上帽子,手冢治虫才能心平气和、情绪稳定,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贝雷帽脑袋说:
“灵感的话,要多少有多少。就像商场里的大甩卖一样,成堆成堆地可以随时抛售。”
戴上帽子的手冢治虫,每星期需要给八份不同杂志创作八种不同内容的连载漫画作品。因为手冢治虫是各家杂志的招牌,所以每家杂志社都有一位专门负责手冢治虫作品的编辑。这些编辑的主要工作,就是守候在手冢工作室附近等稿。一群编辑聚集在手冢治虫身边,经常会为了谁先谁后吵得不可开交。
为了不让编辑们吵架,手冢治虫会同时铺好几张画纸,几部连载漫画创作同时进行,这样编辑们在同一时间内,可以各自拿到属于自己杂志的稿件,皆大欢喜,大家都没有意见。手冢治虫的经典漫画《怪医黑杰克》《三眼神童》等作品,就是这样创作出来的。对此,日本媒体唯有感叹:天才啊,天才!除此之外再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。
因为手冢治虫永远戴着一顶贝雷帽,所以,经常会有人去询问手冢夫人悦子:“手冢先生睡觉也戴着帽子吗?洗澡的时候呢?”
手冢夫人不得不为此写了篇文章来回答:洗澡时睡觉时当然是摘下帽子的。不过,有时候手冢治虫想外出散步,又不希望被街头的人认出来,也会故意不戴帽子出门。
不戴帽子的手冢治虫,走出去果然无人敢认识他。路过他身边的人,看到他的脸,第一反应是“啊!手冢治虫!”,然后发现头上没有帽子“噢,原来不是!只是长得还真像啊!”摇摇头失望地离开了。
每次看到街头行人们这样的反应,手冢治虫就觉得特别高兴---哈哈!这个游戏实在是太好玩了,帽子比脸更能证明自己是手冢治虫呢!
(原载《新周刊》专栏·唐辛子/日本女事记)